导致二舅残疾的真凶原来是它

文/张田勘

这是专栏“知海拾贝”的第10篇文章

《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的11分钟视频描述了作为残疾人“二舅”的日常生活。视频中称“二舅”是小时候发烧经村医治疗打针后腿就瘸了。

但是，当年的村卫生院退休院长表示，为“二舅”打针的医生已经去世。老院长说，他也曾为“二舅”看过病，“二舅”患了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并非打针（直接）导致残疾，这一疾病目前已在该地区得到有效遏制，“发了糖丸（脊髓灰质炎疫苗）以后就再也没有那个病了。”

●脊髓灰质炎是一种古老的疾病，是没有特效药治疗的，在古代和过去，患病后会留下各种后遗症，瘸腿是最常见的后遗症，而且终生难以治愈。

●脊髓灰质炎是唯二被人类战胜的疾病，最强有力的武器就是疫苗，在世界和中国，疫苗的研发和推广经历了艰难历程。

●脊髓灰质炎现在和未来都可能死灰复燃，而且现实的威胁也在逼近，需要加强预防，否则未来还会出现“二舅”。

脊髓炎的古老历史

从脊髓灰质炎在全球和中国被基本消灭的历程看，老院长对“二舅”腿残的表述更接近事实真相，也可以还原和对接“二舅”生活早期的历史真实。

脊髓灰质炎在全球至少有年的历史。一个最能解释这一疾病的标志和艺术品是-年的埃及石碑（一种直立的石雕）上刻着一位持手杖的人，他的右脚畸形，不能站立，靠柱着手杖站立和行走，这就是脊髓灰质炎的特征。

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时（-BC）出土的石板画上患脊髓灰质炎的人柱着柺杖

到了年，英国医师麦可·安德伍德首先对脊髓灰质炎提出完整的临床描述，年，奥地利裔医师兰德施泰纳第一个发现了脊髓灰质炎病毒。这种疾病在19世纪末大规模爆发于欧洲与美国。

年，美国纽约首次爆发脊髓灰质炎大流行，全市感染病例超过例，死亡人，美国全国感染病例2.7万例，死亡人数为人。

在成人中患脊髓灰质炎最著名的代表是美国第32任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年1月30日－年4月12日）。脊髓灰质炎病毒可以感染儿童和成人，罗斯福就是在成年后才感染脊髓灰质炎的。年8月，富兰克林·罗斯福带全家在坎波贝洛岛休假时，在扑灭了一场林火后，跳进了海里游泳，因此患上了脊髓灰质炎。之后，罗斯福发高烧、疼痛、麻木，病愈之后，双腿残疾。

身患脊髓灰质炎的罗斯福与脊髓灰质炎患儿在交谈

但是，罗斯福并没有屈服，希望坚持不懈地锻炼，以企图恢复行走和站立能力。但由于没有特效药，还是不能自行走路，只能靠轮椅帮助行动。之后于年竞选并出任纽约州州长（年再次当选州长）。在年至年间连任四届总统，并于任职期间以残疾之身于年8月14日访问英国与英国首相丘吉尔会面，促成了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同盟国的一致抗击纳粹德国的行动，赢得了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

脊髓灰质炎为何致人残疾

脊髓灰质炎由病毒侵害人体造成。脊髓灰质炎病毒是神经病毒，主要侵犯中枢神经系统的运动神经元，以脊髓前角运动神经元损害为主，患者多为1-6岁儿童，主要症状是发热，全身不适严重时肢体疼痛，发生分布不规则和轻重不等的迟缓性瘫痪。

由于脊髓灰质炎患者脊髓前角运动神经元受损，与之有关的肌肉失去了神经调节作用而发生萎缩，同时皮下脂肪、肌腱及骨骼也萎缩，整个肌体变细，脊髓灰质炎后遗症主要是因为孩子感染脊髓灰质炎病毒以后，无法治疗，四肢逐渐出现各种畸形。早期的畸形可以矫正，但后期瘫痪肌肉不能恢复，因肌肉萎缩，肌力不平衡和身体的负重，产生组织挛缩，骨关节畸形。常见的有关节挛缩、骨关节变形、马蹄内翻足、足外翻、膝内翻或外翻、骨盆倾斜、脊柱侧凸、下肢缩短等。

人被脊髓灰质炎感染后，除了造成肌肉无力，还有2%-5%的幼年患者与15%-30%成年患者会导致死亡。

美国20世纪30年代的脊髓灰质炎患者照片表明，该病也会造成患儿眼部肌肉麻痹

脊髓灰质炎是没有特效药治疗的，当时“二舅”患病发烧打针，当然也无法治好其疾病，因此留下残疾。脊髓灰质炎唯一的应对措施是接种（口服）疫苗，可以全面预防，这也是医学史和人类历史上唯二被疫苗消除的疾病。第一种是天花，现在基本被消除的是脊髓灰质炎。之所以说是基本消除或消灭，是因为全球还有一些国家，如巴基斯坦、阿富汗还有这种疾病，在中国，也还有零星散发病例。

结合中国研发脊髓灰质炎疫苗和实行全面接种的历史，可以知道“二舅“当时是因为疫苗在农村尚未普及，才导致了染病和产生后遗症。

疫苗战胜脊髓灰质炎

年，美国科学家索尔克（JonasEdwardSalk）发明了脊髓灰质炎病毒灭活疫苗。年美国科学家萨宾（AlbertSabin）研发了口服脊髓灰质炎减毒活疫苗。美国在全民接种脊髓灰质炎疫苗后，美国于年消灭了脊髓灰质炎。

年3月，由原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顾方舟任组长研发中国的脊髓灰质炎疫苗，在参考了国外疫苗的利弊后，选择了口服减毒活疫苗，后来从液体发展为糖丸。

年12月中国医学科学院与在北京卫生部生物制品研究所协商，成立脊灰活疫苗研究协作组，顾方舟担任组长（左三）。

年成功研发后，需要进行人体试验，顾方舟团队的几位科学家都让自己的孩子参加了一期临床试验，由他们的孩子带头试验疫苗。当时顾方舟的一句话至今感人，“我是组长，我带头。”顾方舟抱来他当时唯一的不到一岁的孩子小东，自己的孩子不吃，让别人孩子去吃，这不太仗义。

之后的三期临床试验都成功后，年底，活疫苗在北京、上海、云南三地的万人中试用，年向全国各大城市推广。但是，年以前，由于疫苗数量有限，只能在大城市使用。当时，连中小城市都不能获得脊髓灰质炎疫苗，何况农村。

结合时间轴来看，视频中说“二舅”和“姥姥”的年龄分别是66岁和88岁，“二舅”应当是生于年-年。在年之前，脊髓灰质炎糖丸在农村难以获得，因此那个时候的“二舅”是在7岁以前，也符合儿童患这个病的年龄。

中国历史上脊髓灰质炎广泛流行的年代就是20世纪60年代初期，有2万—4.3例。那时，由于没有疫苗，绝大多数患病者都会像“二舅”一样落下终生残疾，严重者还会死亡。中国的脊髓灰质炎减毒活疫苗年开始在全国逐步推广使用后，该病的发病和死亡急剧下降，20世纪70年代的发病数较60年代下降37％。

脊髓灰质炎病毒有Ⅰ、Ⅱ、Ⅲ型，为了获得全面的免疫效果，年，中国研究人员又在原来单独的Ⅰ型、Ⅱ型、Ⅲ型糖丸疫苗基础上研制出Ⅰ＋Ⅱ＋Ⅲ型三价糖丸疫苗，能起到全面免疫效果。

儿童排队服用糖丸

年10月以来，我国未再发现本土脊髓灰质炎野病毒病例，经过严格的认证，年世界卫生组织证实我国达到了无脊髓灰质炎目标。

由于疫苗的有效预防，全球不同地区先后消除了脊髓灰质炎。年，世界卫生组织美洲区域被认证为无脊髓灰质炎；年世界卫生组织西太平洋区域，包括中国被认证为无脊髓灰质炎；年6月欧洲区域也获得认证；年3月，世界卫生组织东南亚区域被认证为无脊髓灰质炎地区。年，非洲成为第五个获得无脊髓灰质炎认证的区域。

这些情况表明，困扰“二舅”并导致其残疾的脊髓灰质炎再也不会对人造成灾难了，尤其是在中国，这要归因于脊髓灰质炎疫苗的研发和普及接种。但是，对于这一疾病，还是有近忧和远虑。

近忧和远虑

自年全球消灭脊灰行动启动后，全球范围内脊灰病例减少了99%以上，但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等地地方性传播仍在继续。这也影响到中国。年、年在云南发生过输入脊髓灰质炎野病毒病例，年在青海监测到由印度输入脊髓灰质炎野病毒引起的病例，年新疆发生了由巴基斯坦输入的脊髓灰质炎野病毒引起的疫情。不过，通过采取一系列应急免疫措施，都及时阻断输了入脊髓灰质炎野病毒在我国的传播。

另一方面，目前全球报告的病例均由Ⅰ型脊灰野病毒引起，Ⅱ型脊灰野病毒已于年得到消灭，并在年通过了全球证实。自年以来全球未再发现和报告Ⅲ型脊灰野病毒病例。在消灭脊灰过程中，脊髓灰质炎疫苗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在罕见的情况下可发生疫苗相关麻痹型脊髓灰质炎（VAPP）和疫苗衍生脊髓灰质炎（VDPV）病例。因此，免疫计划需要转移到接种灭活脊髓灰质炎疫苗（IPV），这种疫苗可安全有效地控制和消灭脊髓灰质炎，但不会产生VAPP和VDPV病例。

还有一个令人担忧的情况是，世界卫生组织年7月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自新冠大流行开始以来，全球儿童疫苗接种经历了近30年来最大的持续下降。年至年，全球疫苗接种覆盖率停滞在85%左右。年至年期间，接受三剂白喉、破伤风和百日咳疫苗（百日咳三联疫苗）的儿童比例下降了5个百分点。年，万儿童错过了麻疹、脊髓灰质炎等疾病的常规免疫接种，导致了可避免的疫情。

年1月至4月，全球报告了近5万例麻疹病例，是年1月至4月报告病例数的两倍多。年2月和5月，马拉维和莫桑比克报告了近30年来首次爆发的野生脊髓灰质炎病例。

在全球，只要还有一名儿童染有脊灰病毒，所有国家的儿童就仍有感染该疾病的危险。如果不能在这些最后剩余的脊脊灰质炎盘踞点消灭它，这种疾病就有可能在全球范围内死灰复燃，在中国，也可能还会出现“二舅”。

因此，世界卫生组织制定了《-年消灭脊灰战略》，在中国，只要落实各项计划免疫接种，就会完全消除脊髓灰质炎。

参考文献

1.原卫生院老院长：“二舅”患脊髓灰质炎，打针医生已去世，-07-29，红星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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