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滕威魏然对谈拉美思想译丛被埋没

年11月28日,应“大家讲堂”(由广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学而优书店和南都读书俱乐部)邀请,“拉美思想译丛”的两位主编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的滕威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所的魏然在广州学而优书店与现场和在线的读者,以《面具与乌托邦》一书为中心,探讨墨西哥文化、思想与民族性问题以及该书在拉美思想史的位置,并进一步畅谈了对拉美思想史研究与译介的一些思考。

拉美有思想吗?什么是拉美思想?滕威:最近拉美尤其是阿根廷突然成为了全世界的焦点,前有著名电影人索拉纳斯因新冠逝世,后有马拉多纳心脏骤停,撒手人寰。索拉纳斯可能大众了解的不多,他可以被视作是“第三电影”运动的领袖之一,也是扛起电影反帝反殖反压迫大旗的旗手。马拉多纳,不用多说了,可谓家喻户晓。但今天还是有很多键盘侠出来黑一波,好像马拉多纳的一生除了丑闻就没别的了,吸毒、兴奋剂、上帝之手……但这个其实一点都不新鲜,因为年他被尿检查出来麻黄碱,当时全世界泼向他的脏水也是这个逻辑。爱德华多·加莱亚诺,他是拉美非常重要的知识分子,也是一位热血球迷,他在《足球往事》里面,曾经专门有一篇文章写马拉多纳,他说马拉多纳如果踢球他就赢,要是小便他就输。因为好像一验尿,他就不是一个伟大的人了哈。但是加莱亚诺说麻黄碱就这种东西在欧美很多职业运动当中不算是兴奋剂,他说“这个世纪末的足球缺乏热情,冷淡、呆板,憎恨失败,禁止一切玩乐,能让奇思妙想也变得合理高效的人已经为数不多,马拉多纳是其中之一”。如果马拉多纳那么不堪的话,怎么可能赢得全世界最优秀的运动员(不仅是足球的)的集体哀悼,怎么会赢得阿根廷的国葬,拉美多个国家的高规格悼念,以及全球各地左翼的致敬呢?

其实我们可以看到,在拉丁美洲,无论这个人是个足球运动员,还是电影导演、诗人或是游击战士,他们都有可能成为或被视为思想者/思想家。拉美思想,可能跟其他地方,尤其是现代的西方思想生产不太一样,不一定是有博士学位,在大学里面教授比如说哲学史或是文化史,著作等身,体系庞大,然后你才能被称为是思想家。有一些人讨论过,比如说马拉多纳与毛泽东思想之间的关系,这也不是骇人听闻的一个话题。反过来,一个有哲学博士在大学里做哲学教授的人,他也可能拒绝学院意义的思想生产,而是深入丛林深入社群,将思想化为实践的武器,比如墨西哥原住民运动Zapatista的副司令马科斯。

所以我们当时做这套书,最初的名字是叫“拉美思想学术译丛”,后来我们就把学术二字拿掉了。因为我们觉得如果放进去学术,好像就给拉美思想框住了边界,封闭了可能性。我们想在常规之外,尤其是那种西方学术、西方哲学思想写作传统先入为主的对思想的界定之外,给这套译丛更大的开放性。也经常有人问我们,就是“拉美思想译丛”,拉美有思想吗?提到欧洲、尤其是法国和德国,还有美国、日本、印度以及中国,大家都能举出例子,甚至能拉出一个思想史的清单,但是当我们说拉美思想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一点儿概念没有。其实拉美人自己也问自己,比如说年代,著名的马里亚特吉就提出这个问题:拉美有思想吗?当我们说拉美思想的时候,我们在说什么,什么样的文字可以被看作是拉美思想,如果我们要写一本拉美思想史的话,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头写?如何断代,它能不能有清晰的阶段性特征?

当然,也有很多人甚至对有没有拉丁美洲这样一个概念提出质疑,比如说墨西哥、阿根廷和智利,古巴、海地、巴西他们能被放在一起讨论吗?他们觉得根本就不存在一个整体性的拉丁美洲文化或者拉丁美洲哲学、拉丁美洲文学这件事。拉美不过是“想象的共同体”,而且这个想象自身裂隙丛生,自相矛盾。如果拉美都被解构掉了,那何谈拉美思想?我们不是为了论证译丛的合法性提出这些问题,而是提出并思考这些问题本身就是拉美思想的一部分。

今天因为魏然老师远道而来,所以我就兼任主持人和提问者,请他来回答我前面提到的问题或补充回应我的描述。

两位演讲人在活动现场魏然:正如滕老师所说,今天也是一个开放的讨论,我们可以一同来反思译丛的三个关键词——拉美、思想与翻译/译丛。首先倒着说,来谈谈“译丛”。我们这项工作其实是邀请西葡语界同仁在一起努力的一项使命,它并不是单独两位主编所能实现的。我们希望有志于研究某个领域的学者能为我们贡献自己的译本和研究心得。除了出色的译者,译丛顾问也给我们提出了很多重要的建议。当然,我们也期待着今天活动之后,也许有线下、线上的朋友感到这个工作有意义而加入我们。其次,说回滕老师刚才提及的拉美的问题,因为使用拉丁美洲经常会遭遇质疑。

拉丁美洲指代的区域和文化单元非常丰富,实际上我们译丛还期待在“拉美”之后加上一个名词——加勒比。因为除去西班牙语、葡萄牙语世界之外,人们在讨论拉丁美洲时,还经常涉及加勒比地区中的英语、法语世界。使用西语这一工作语言来处理如此庞大的区域,难免会遭遇挑战和质询。

我想可以从几个层次来回应这种质疑。首先在什么意义上可以把亚非拉并列在一起讨论,这本身是一个很值得思量的问题。因为从全球史来看,拉丁美洲在十九世纪前半叶已然完成了自己政治上的独立,而亚非还要延迟很久,到战后才充分进入解殖进程。在拉美已具备了相当欧化色彩的文化现代性之时,亚非大部分地区还没被裹挟到这一进程中来——直到万隆会议,维护战后解殖成果还是亚非的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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